有将无兵 有势无常：“龙游”拿走了谁的压缩包？

11月底的二次元手游市场突然迎来了一场撞车，《雾境序列》和《铃兰之剑》双双开服，一个剑指复古二次元抽卡，一个瞄准经典SRPG战棋，刀刀都插在老玩家的心坎上。时尚的风往回吹，倒吸一口凉气，冷门的档期，冷门的品类，竟也能拼上刺刀。

二游玩家也开始“厚古薄今”了吗？当我们给它加上一个定语，产业历史不过十余年的国产二次元游戏，是否值得来一次“开倒车”？

之前在NGA上有一则钓鱼贴，列举了一系列得罪玩家的雷点，似乎只要不踩坑，全靠同行衬托，就能称为二次元玩家的梦中情游，道行较深的玩家一眼就能看出帖子的弦外之音，这不就是二游曾经的形态，最早的《舰队Collection》吗？

回到我们今天要说的《雾境序列》，它可能就是当下最接近二游最初形态的新作了。

首先是二次元游戏最大的卖点卡面美术，《雾境序列》的人物立绘非常有辨识度，游戏中大部分的主线角色都有着市面上与众不同的画风，这其中有游戏主美“音符kun”的个人风格，背后也代表了一个时代的特色。

游戏立绘并不突出人体线条，甚至刻意裹得严严实实，心思重点全在服装款式和细节装饰上了。游戏的服饰主要参考了一战二战时期欧洲军装，其中自然少不了看上去最精神的德二、德三帝国的青黑色军大衣，包括非常独特的骑兵立绘，一下就能抓住主题玩家的审美，只是不同于如今的各种“制服Play”二游，充满英气的军装实在是过于小众了。

南北两国的军装都颇相似，党卫军大战普鲁士

主角团调查局的服装则是士兵的雨披和风衣

但是我们不妨回想一下，日系二次元游戏，本就是充满了恋物癖和小众题材的，相较现在的手游市场，当年娘化题材的口味都要寡淡得多，远远不是如今凡二游必擦边的程度。所谓的“卖肉”元素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起来的呢？其实是韩国市场的功劳，大尺度描写人体肌肉和皮肤，油腻师姐在抽卡手游年代从角色建模又变回了角色原画。

“音符”的画风将早期的日系风格发展成为自己的调性，相对质朴的人体五官勾勒，加上繁复且黑暗朋克的服饰细节。在其参与或供稿的《少女前线》及《明日方舟》里也多有体现，前者是冷战军事题材的世界观，后者则是未来机能风，而《雾境序列》中的古典近代军队，可以说是量身定做了。当然，这种美术风格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因此画师也遭受了较大的非议，主要矛盾就是不够色也不够可爱，但是“好怪，再看一眼”。

不过，《雾境序列》的2D美术整体性令人满意，无论是UI还是对白插画，都遵循了这一套脏兮兮的、阴森森的视觉印象，主打剧情的沉浸感和悬疑色彩。而在日常交互和游玩的部分，使用了3D小人形象，3D形象则会俏皮一些，在剧情演出中适当降低游戏的紧绷感，3D美术本身也是浑然一体的。可以看出，整个游戏的视觉都被个人风格牢牢掌控，实际上，游戏的每个部分，都能够找到一个号令三军的领导人物。

立绘的皮需要依附在游戏的肉上，代表本作内核的部分是剧情，这也是游戏最饱满的部分。“雾”是一个充满象征性的意象，在恐怖怪谈故事里，它是《寂静岭》里的环境幕布，而同时，它也代表了一种对现代性的反思——雾也可以是现代工业污染的产物。游戏的主线故事带领玩家去探索“雾灾”的真相，梭罗公司会在雾境探索中提供设备支持。梭罗的名字，当然来自那位著名的《凡尔登湖》的作者，主张人们放弃一切繁琐的现代生活方式，也就是反现代性。

于是我们也不难理解，雾境发生在一个工业革命直接飞升到蒸汽朋克的时代，或者说是“柴油朋克”，巨大的行动基地“极羽号”飞艇，充满了功能主义下的狂放粗粝，在雾霭缭绕的大地上寻猎拯救世界的线索，向前看，是随现代文明而来的枪炮与迷雾，向后看，则是宗教、哲学、神秘学以及传说怪谈，故事就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上，而飞船的登机方式，像其他的飞艇一样，仅有绳梯的单人通道。

本作的世界设定和编剧文案都由“热运动Jano”负责，在如今的公司和手游项目中，剧情和剧情部门都是无关痛痒的后期包装，但在早期的国产二次元游戏中，剧情才是游戏的内核，需要所有的玩法和美术围绕剧本做文章。玩家对角色喜爱建立在剧情和内容创作上，于是我们也能看到以剧情故事为内核的二游，都有着无与伦比的用户粘性。

《雾境序列》传承了这一份创作者的尊严，游戏用文学化的方式去展开叙事，故事从雾防警报和小女孩的抱怨开始，起雾竟然需要闭门关张，而小女孩的父亲则是这家餐馆的老板，不说谜语，指出雾里有东西，连窗户都不许靠近。随之话锋一转，餐厅的主顾接茬，“听你爸的，小姑娘，这是真的哦”，虽然也是警告小朋友，但又增加了几分吓唬小孩的调侃，为“浓雾危害”的严重性打上问号。

言下之意，本来雾天矿工是不放假的，但是如今事态严重了，矿场不得不配合。

另一个时空下的尼德兰革命正在酝酿。

比起最近的雾灾，战争对世界造成了更严重的影响。

雾中真的出现了异象，却是主角团的登场，市民向挺身而出的人们喝彩。

这是二次元手游开头剧情最文艺的一次，娓娓道来。围绕雾灾的后果和严重程度，读者最关心的悬疑点是雾，但短短不到百字，对白勾勒出一个清晰的世界观，各方势力的尊卑关系、实力演变，都充满了噱头，而核心的雾灾问题，完全没有推进，再次抛给了雾中现身的主角团，文字间的调皮是只有读者在互动中才能体会到的，阅读推理并层层抽丝剥茧的乐趣，会伴随着整个游戏主线故事，保持高水准发挥。

可惜的是，到了序章之后，剧情对白的配音失踪了，故事主线角色的语音可能还没有路人小女孩多。尽管游戏有一流的剧本作者、充满个性的设计主美，甚至为Q版小人做了分镜导演，却没有财力去卷市面上主流的制作规格。

有将无兵，有势无常，形容刘备集团草创时的无奈，三兄弟空有一身的好武艺，却无大展拳脚的资本，这当然是顺应规律的发展阶段，不过类似的草台班子也已经阔别二游爱好者太久了。云母组《少女前线》续作全面向次世代看齐，以此来养活高规格的3D游戏画面，鹰角的《终末地》，也将变成和《明日方舟》完全不同的东西，如果这些旧时代的胜出者纷纷上岸，那原本的红海会不会变回蓝海呢？

玩家已经感受到了其中的区别，也就有了今年开始常被提及的“一般向二游”之说。《原神》的成功并不是所谓的“二游玩家”造就的，想要支撑起一款次世代体量的移动游戏，光有二次元用户是远远不够，大众化的一般向用户才是需要争取的主战场，或者说，是“泛二次元用户”，或者“新二次元用户”。所以我们看到亚文化和创作者个人风格在一些主流的二游厂商中逐渐退潮，老玩家开始追求复古的二次元风格，并且给变节者扣上一个“一般向”的帽子。

抛弃二次元的基本盘，面对的不是先走一步的米哈游，而是网易腾讯投入巨资的“一般向二游”项目，向后则是新一代的初创团队，弄丢了旧日的压缩包。